寫下這個標題,連我自己都有一種忍俊不禁的荒誕感,因為風是地球上一種由太陽輻射熱引起的自然現象,是空氣相對于地面的水平運動。這就意味著,太陽輻射熱能達到的地球任一地方,都會有風吹過。那么,我要想說的這個地方是哪兒呢?
且按捺下那顆好奇的心,跟著我的筆勾勒出的路線出發吧。
目的地其實就叫大風,儀隴東部高山上一個由老媧燈、尖山寺、五龍山相互勾連的埡口上,有一個“高高在上”的小鄉。據當地老人說,這里曾經叫回龍,但因為距這里幾十公里遠的儀隴西部和同樣距這里幾十公里遠的篷安西部均有一個地方叫回龍,且這里地處高山,是儀隴境內116座高峰之一。春天這里東風勁吹,冬天則北風呼嘯,常年風聲不絕于耳,于是當地人另辟蹊徑,干脆形象地將家鄉叫作了大風。
公元502年,南朝在距大風僅二十公里遠的金城山上設儀隆縣。作為古伏虞縣通往儀隆的要沖,這里慢慢有了人嘶馬叫,炊煙裊裊。我不是氣象專家,無從知曉古時的氣候與云象,但從詩圣杜甫的《茅屋為秋風所破歌》中“八月秋高風怒號,卷我屋上三重茅。茅飛渡江灑江郊,高者掛罥長林梢,下者飄轉沉塘坳……”的那些絕對寫實的詩句中可以窺見,古代的風其實也是比較狂暴犀利的。至于大風山頂上的驛站、客舍、馬廄、酒家是否經常遭遇被卷屋上三重茅的厄運,傳承至今的簡明史冊中幾無一字記載,不過解放以后,大風鄉時不時遭受風災的新聞就足可以佐證這樣一個千年不變的事實——
大風鄉,風真的就很大!
大風其名有大,但場鎮卻堪為袖珍。陡陡的一道山脊,窄窄的一條街道,爬上快到山頂時,又橫出一條街來,使整個場鎮形成一個不規則的T字形。因為風的影響,這里很少有高樓大廈,閣樓、瓦屋、磚房看似擁擠,卻錯落有致。站在場上的任何一個地方,都可極目遠望,風的呼嘯中,環顧在大風鄉的金城鎮、日興鎮、丁字橋、樂興鄉、雙慶鄉、馬路鄉、福臨鄉等地盡收眼底。
場鎮可依山而建,但學校卻需要一塊相對的平地才行,于是學校就建在了山腰上一個相對平坦的山岰里,雖然和場鎮的垂直落差有百十米余,但站在學校望四周,依舊也在高山之上,以前學校打籃球,一不小心,就會有球飛向山下,杳無蹤跡,于是學校不得不期期買籃球,而山下的一些百姓家里,那些還未入學的孩童,也就平白無故地有了“從天而降”的玩具。
上個世紀六十年代,在“深挖洞、廣集糧、不稱霸”思想的導向下,中國在大西南搞起了如火如荼的三線建設,一支神秘的部隊開進了大風,在山腰里挖出一個巨大的山洞,有人說是兵工廠,有人說是藏核武器的地方,久而久之,眾說紛蕓就編織出了各種版本的傳說,而“205”這樣一個不知就里的工程代號,則讓大風顯得更加神秘莫測。相信那個年代路過大風的人都會倚著車窗望著路邊的大山這樣發呆:大山的肚子里究竟有什么秘密呢?是有反帝反修的核武器?還是有可以上天的衛星?直到后來解密后人們才知道,大山的 肚子里既沒有兵工廠,也沒有核武器,就是一個軍隊的微波站而已。
既然山高,必定缺水。水利建設一直是大風常年不衰的主題。上個世紀,每逢天旱,大風必定會陷入農夫心內如湯煮的困境。2004年,胡錦濤同志針對儀隴高旱山村20萬人畜飲水難作出“要切實幫助老區人民解決生產生活面臨的實際困難”重要批示后,大風才如沐甘霖,熱火朝天地大興水利,而鄉所在地的燈包村舉措尤重,鄉長杜俊杰置身患絕癥于不顧,無論是抬抽水機,還是挖堰塘,砌堰坎,走在水利建設的最前頭。時任省委書記張學忠、省長張中偉數度前往燈包村視察水利工地,并親切地稱杜俊杰為愛民鄉長。高山雖然解除了水困,但杜俊杰卻為之付出了生命。他被四川省委追認為優秀共產黨員。記得追悼會時全場一片痛哭之聲。我不知道今天的大風鄉亦或燈包村是否還記得杜俊杰,但吹過大風的風里還一定飄蕩著他用青春與生命鑄就的忠魂。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總向高樓吹舞袖,秋風還不及春風。”……雖然在中國古典文學里,關于對風的歌詠總是那么凄美,那么浪漫,但在現實生活中,風之大,山之高,畢竟是要影響到生產與生活的,大風人窮則思變,因地制宜,一些迎風的、陡峭且產量低的山地早已被退耕還林,種上了成片的核桃或板栗,山灣里是大片大片的油桃,一到春天,漫山遍野的姹紫嫣紅,美不勝收。前些年,鄉上還引進了紫薯進行栽種,不但市場前景廣闊,而且市價還比較高。生活好了,老百姓就笑了,那笑聲開懷而又敞亮,在大風中傳得老遠,就象銀鈴。
適者生存的法則賦予了大風人在風中俞吹俞剛的基因,就像華北平原上的白楊樹亦或黃山頂上的迎客松,風俞勁,根俞深,志俞堅,景俞美。當然,也就更有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