炬者,火把也。如用為動詞,則是火焚或火燒的意思。唐代詩人杜牧在其《阿房宮賦》中有句曰:“戍卒叫,函谷舉,楚人一炬,可憐焦土。”說的也就是阿房宮被火焚的故事及炬與焦土的因果相連。
但眼前這個地處儀隴南端,東望九龍鄉、西接文星鎮、北壤永光鄉、南與營山縣綠水鎮相依的小鄉炬光,無論如何卻看不出什么有關火炬的地理或人文痕跡,倒是四圍青山,郁郁莽莽,小橋流水,孱孱如詩。炬光作為一地鄉治,以一幅與世無爭的靜景躲進山溝成一統,端的是恬靜與淡定得很。
當地的一位年逾八旬的老者并不是太滿意我對炬光這一地名的好奇,一邊吧嗒著煙桿一邊說:什么炬光?不就是響水么?我們這兒老名字其實就叫響灘……
哦,響灘。在老人顫顫巍巍的指引下,我看見一條其實并不算大的河流正從西面的文星流淌而來,并不舍晝夜地向南面的綠水奔騰而去,當它行走在炬光地面上時,因山形之囿而成曲折之勢。漫漫征程中,河床倏然向下斷裂十數米,河水猝不及防,俯身跌下山澗,不但將下面的河床沖擊出一個碩大的水潭,還將如雷的響聲送往四面八方。響灘之地名由是而來。老人說,據當地的一些族譜記載,元末明初這里就叫響灘了。
聽來歷史很悠久,但炬光在公眾的眼里卻是新的。我曾在場鎮上去閑逛了一下,除了場中間有一棵古黃桷樹與場頭貌似“文革”時期所建的一處供銷社模樣的建筑有點古意外,其余差不多都是新的。特別是走向營山綠水的標美公路通車以后,炬光的新街也在公路兩邊漸次鋪排開來,在陽光下如魚鱗般閃閃發亮。
雖然建筑與古無關,但一些和建筑有關的文化因子卻口口相傳,并滲透到響灘人的血液里。
炬光小學的教師告訴我,他們的學校在遙遠的古代其實是一座廟,名字叫做三橋寺。何謂三橋?老師們說,三橋就是曲曲折折的響灘河上原本有三座橋,所以寺廟也就因地名而生了。直到今天,學校的內院還有一座形似巨龜的土山,據說那就是三橋寺當年的靈性與風水。
三橋在山谷,而生長在山頂的廟則更加為遠近所熟稔。炬光鄉背后有一座山,名字叫青山。大自然鐘靈毓秀,在青山之上天生了一座長約十數米的天然石橋,因為神奇無比,所以倍受推崇,天橋寺由是而生,也許是離天更近,所以天橋寺比三橋寺香火更旺,即便是在和諧與小康的征程中,斯地依舊香煙裊裊,香客蕓蕓。
就象世外桃源一樣,炬光的恬淡與寧靜基本上是自娛自樂式的,不為外人所道也,即便是三橋寺與天橋寺的香火,也只在響灘的圈子里裊繞。在大多數儀隴人的眼里,響灘很偏,響灘很遠,雖毗鄰永樂卻受轄于大寅,雖屬于大寅卻緊傍營山的綠水,自然也就有了偏遠的定義。
青山處處,哪里都有,但炬光聞名于外卻恰恰是因為青山。作為炬光鄉九個村之一的青山村,就在鄉政府的后面,山體不大,但濃蔭欲滴,山勢不高,但因人而名。儀隴民間剪紙代表人張素碧老大娘就生長在這座青山之上。大山蔥濃的原素與大山深厚的土壤養育出了這位著名的農民剪紙女藝人。她幼小時就開始掌針學女紅,常到山下的集市上去買些心愛的花樣回來學刺銹,到了十二三歲便能人剪合一,隨手隨心剪出些剪紙“花樣”來,雖然文化程度不高,但憑著自已對客觀事物的直覺印象和內心樸實無華的理想結合,她的作品充滿著勞動人民大膽的想像與純樸健康的感情,粗中見細,細中見粗,徒手行剪,隨心所欲,形成了“豐滿、精巧、秀雅、淳正”的獨特風格。創作的剪紙藝術題材帶有原始雛形,又不失鄉土氣息的川味剪紙,與漢畫像構圖與形象有神似之處,代表作《百蝶圖》、《吉祥圖案》等作品多次參加全國剪紙大展并被多家省級博物館收藏。被專家們贊譽為“國寶”。在多年前舉行的南充市首屆旅游博覽會上,張老太婆雖已年過八旬,但一把剪刀卻如行云流水,引來贊聲嘖嘖,觀者如云。
同樣是在青山村,另一位名人卻聲震巴蜀之外。他就是劉慎思。中國將軍網對他這樣簡約地記錄道:“劉慎思。男。1941年生,四川儀隴人,大學文化,1959年參加中國人民解放軍,1960年加入中國共產黨,曾入國防大學,中央黨校學習,1993年晉升少將軍銜,歷任排長,連指導員,營副教導員,沈陽軍區政治部干部部干事,團政委,師副政委,沈陽軍分區政委,遼寧省軍區政治部主任,遼寧省軍區政委,中共遼寧省委常委,2001年3月離任。”
在我的眼里,老人家既是將軍,更是書法家與軍旅詩人。我曾拜讀過他寫給故鄉及故鄉親人的一些詩句,赤子鄉戀之情力透紙背。如他的《探家情懷》:“早年探家敬雙親,膝繞高堂沐溫馨。親朋老幼喜相聚,夜半挑燈話別情。時年歸吻故鄉土,失修老宅空無人,青山墳塋祭雙慈,識得白發盡陌生。”再如他的《訪啟蒙小學》:“信步啟蒙小學堂,離別少小歸來霜。五十余載春秋去,難忘解放做書郎。爬山越嶺何懼苦,農忙勞作習自強。吾師善教誨不倦,育我搖籃情悠長。”無論抒情還是敘事,老人家都筆下生風,字里蘊情,多有杜工部之詩彩。
而他寫給長眠在炬光的雙親的詩詞更是催人淚下,將一顆自古忠孝難兩全的將軍心躍然紙上。且看他的《祭慈父》:“慈父辭世二十秋,還愿心許未盡酬。云程蜀道歷艱辛,冬雨綿綿祭墳頭。戍邊難得身由己,雙慈靈前缺廬守。情到此處掩雙淚,男兒更是血肉軀。”再品他的《江城子●吾母莫懷貞百年誕辰祭》:“巴山萬里覓娘親。故鄉行。跪亡墳。年年歲歲,慈容總牽魂。懿德風范六十載,仙鶴去,已四旬。平生幾多未酬情。養育恩,最縈心。無以為報,淚語對天恩。祈愿列祖同灑愛,興社稷,佑子孫。”
一詩一詞,真真可謂將滿腔鄉愁情,幾行思親淚表達到了極致。
我與老人家的交往應始于2006年,那一年,朱德誕辰120周年。在老人家的促成下,儀隴縣成功地與中國將軍書畫院完成對接,并聯合出版了《千名將軍頌元帥》這部宏大的書法作品。無論是在北京還是在儀隴,無論是在京西賓館還是在馬鞍農舍,老人家的率直與親切給我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為勉勵我為家鄉寫出些過得去的文章,他曾數度贈我字畫,如細雨潤物,如微風吹拂,關懷之情溢于言表。2008年汶川大地震發生后,老人家填詞一首,并在第一時間發在了我的手機上。標題是《望海潮●汶川大地震賦》:
“汶川地震,天塌地陷,傾刻廢墟一片。萬戶千家,骨肉分離,死生轉換瞬間。生命呼救喚。方圓十萬里,悲絕人寰。血淚交融,國人心碎脈相連。
胡溫飛抵一線, 軍民總動員,撐起蜀天。前方營救,后方募捐,神州大愛空前。友邦馳救援。舉國悼平民,感慟河山。魂系蜀鄉故里,解甲豈歸田。”
拜讀詩作,不勝感慨,將軍對家鄉的惦念與老驥伏櫪的豪情讓人感懷,情不自禁之下班門弄斧,斗膽和詩一首《和慎思將軍望海潮》,依舊用手機給將軍發回:
“汶川一震舉國忙,老將夜夢征家鄉。醒來忽悟已解甲,
兩行鄉淚掛腮旁。國難當頭應勇赴,心中有愛也前方。皓首壯心思西南,祈我中華更堅強。”
沒想到的是,將軍竟將我的和詩連同他的詞作一起掛在了人民網的讀書頻道上,至今思來,溫暖如初。
響灘也好,炬光也罷,雖處偏遠,但人與自然能零距離依偎的卻總是青山。也許正是有了張素碧與劉慎思,炬光的青山才有如此奪目的蔥蘢。新世紀以來,特別是中國夢主題鮮明以來,炬光經濟社會的明天也在日新月異中漸次入畫,在文化底蘊的照耀下,炬光必將會在儀隴的天空中越來越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