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明月,以永遠皎潔的眸子俯瞰著蕓蕓眾生,估計在她經天緯地的視線里,地處川北的古方州首善之地金城山充其量不過是滄海一粟而已。而她在方州人的眼里,則是那么高遠,那么圣潔,她如玉的光輝不僅豐富了方州人的長夜,也裝飾了金城山的風景。
于是儀隴的古八景中就有了這樣一道仰望千年的絢爛----方州夜月。
“天漢高無極,隆城一望收。”月兒高高地懸掛于蒼穹之上,方州靜靜地座落于金城之巔。就在月與山、山與城的互為對視間,歷史的藤蔓與古往的枝葉便在時間不斷地零落成泥碾作塵的肥沃中,悄悄地爬滿了金城山崖,月光一樣的清晰,月色一樣的朦朧……
大山的金城
據史載,早在春秋時期,儀隴即有文明開發的先聲。而后來的金城山,因其上平下聳,其勢甚隆,先人始稱隆城山。又因其外形方正如璽,陡峭如屏,縣人亦稱方城山。環顧其四周,更有眾山環向,形如雉堞,使一山突兀獨傲,巍巍之中霸氣畢露,呈易守難攻之勢,顯固若金湯之威,故又名金城山。公元712年,唐玄宗李隆基承接李唐大統,并開啟開元、天寶盛世,著名詩人杜牧的祖父----唐中葉宰相,政治家、史學家杜佑在其用了三十五年完成、并開創了中國史學史的先河的史書編纂新體裁《通典》中,為避唐玄宗名諱,將隆城山改稱崇城山。而原來儀隆之名也成了儀隴。
金城山之奇,在于險峻。有縣以降,共有東西南北四道寨門,均建于懸巖石仞之間,十分險要。1933年,一代名將許世友率紅軍攻打此山,三天三夜竟未克敵。最后不得不趁夜突襲,智取險勝。據史料記載,從前的金城山,只有南寨門可直通山頂,寨門刻有楹聯,聯額均用隸書陰刻入石。上云“金城天險魏晉桃園,石壁云封神穴地府”,橫聯為“隆城冠冕”。此聯將金城山比作世外桃源,神穴地府,當是對金城山盛景的真實描述。1915年秋,儀隴名士樂九成陪同駐防儀隴的愛國名將馮玉祥登金城而覽眾山之際又得一聯,聯云:
“扼營巴三百里要沖,屏障東南,截斷半空壁壘固;鎮閬蒼數千年門戶,云煙西北,展開一幅畫圖工。”
該聯雖是后來之作,但名將與名士的筆力卻并不輸于前人,字里行間將金城山的險要、俊美刻畫得淋漓盡致。
金城山之美,在于靈秀。山若峨頂,可博烏冠。又似印臺,可馭地方。雙月池、凌虛樓、閬仙門、邀月亭、三義閣、張爺樓、林蔭方州牌坊等亭閣星漢一樣散落山間,給滿目青山綴上了酣暢淋漓的文化氣息。登山極目,朝暉夕陰盡在長天一舒,方州夜月在上,金山文塔在前,古樓曉云云卷云舒,峰巒煙雨如詩如畫,可羈行旅腳步,可留文人翰墨。那些留存下來的諸如“樹影玲瓏斜入幕,山容淺淡半籠煙。風清鳥弄檐前竹,地白人歸鏡里天。”“秋入蓮池霜滿地,香堆金粟露無聲。”等寫景壯物的吟哦,無疑都是對金城山風景這邊獨好的絕妙點睛。
造物多情,自然鐘靈毓秀。在歲月的某個時段里,金城山頂曾有一圓形高聳的石峰,光滑似玉,同風雨雷電共存,與朝霞晚照并輝。大清乾隆32年,儀隴興辦書院,選址金城山下,時有一文人指著山頂的石峰說:“這個山峰很像一粒金粟,它象征著人杰地靈,文風蔚盛,日后必出貴人。詩圣杜甫不是有‘天開金粟藏,人立廣寒宮’的名句么,山峰就叫金粟堆,書院就叫金粟書院吧。”
一山既在,別名多多。隆城、金粟也好,崇城、方城也罷,作為金城山別名,它們無一例外地成了儀隴一方又一方的歷史圖章。南朝梁天監元年,統治者始置隆城郡及儀隆縣,實行郡縣同治,治所位于金城山頂。儀隴的政治文明由此濫觴。唐武德3年,李淵置方州,州治與儀隆縣治也在金城山上。儀隴的別名方州由是而來。1933年,工農紅軍攻克儀隴,設儀隴縣蘇維埃政權,政府在金城山腰。雖存在的時間不長,但卻播下了可以燎原的革命星火。解放后,新中國設儀隴縣,縣址依舊在金城山麓。新舊更迭,薪火相傳,并最終成為儀隴在二十一世紀繼往開來的橋頭堡。
方州、隆城、儀隴、儀隴縣蘇維埃、金城……名稱的變幻中,一千五百余年匆匆而過。悲歡離合的人文場景,大起大落的時代更迭,鮮為人知的小城故事,可歌可泣的地靈人杰,形散神聚的民風民俗,固若金湯的攻守城防……也許已被風吹雨打,也許會被史冊遺忘,但曾經過往的雪泥鴻爪卻在夏花燦爛過秋楓也飄落過的時令歲序中深深地浸潤了這山之沃土與石之裂隙。這片時間流逝、時代更迭的土地一直在這個山巒之上深植著她生生不息的根基,匯聚著她浩浩蕩蕩的靈氣,并以與日俱增的歷史積淀不假時日地在歷史長河中驚濤拍岸,卷起與時俱進的千堆之雪。佇立金城山麓,閱盡千景皆不是,唯有毛詩在眼前:
“往事越千年,魏武揮鞭。東臨碣石有遺篇。蕭瑟秋風今又是,換了人間!”